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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不惑·感言

2004-01-01 09:37:12 来源:艺术家提供作者:方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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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属兔,按潮汕老家的算法,去年吃过冬节的汤丸,今年就算四十岁的人了,一点没商量。


  我素性喜观“前”少顾“后”,不习惯怀旧。说到底,我很怕的是精神还牵挂着已逝的时光,思维还停留在昨日的情境里,那又有什么意味呢?然而,说起岁数来,我却有一种难言的沉重感。此时,若用“时光流水、浮生若梦”这一类耳熟能详的话,岂能一言带过!?


  当平静下来时,我窥镜自视,也就心里有数——乌溜溜的头发何时丢的?为什么头上顶着一处秃光?不消说了,这是谢顶,也是岁月无情的见证。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同胞兄弟中唯我独“秃”呢?这个落差又该怨谁?也许命中注定吧!于是,我思来想去,干脆削成个“和尚头”,再想想,下巴蓄起一撮“小羊须”,这么一来,头部上“毛”的比例也就不算少了,虽比上不足,却比下有余,而且造形还蛮时尚,无怪时有靓女冲着我说:好酷噢……此后逢人称道,我便作谦虚状:“取长补短吧”。 究其实,不过藉此自慰而已。


  至于平日久坐会腰酸、久站便腿软种种“老化”现象,不一而足。最令我触目惊心的是,有一天偶然照镜子,竟然发现眉尾间有几根毫毛“脱颖而出”。这是“福至”吗?其实大家比我还明白,这是老年人所特有的“专项”啊,至今,即便我己对这类事儿习以为常,但那几根“彩眉”却一直影响着我的情绪。岁月可真的不饶人了啊,这四十年的岁痕竟来得如此突兀,以致我每次揽镜,总能引起好一阵“自怜”的联想,让我又一次问自己——我真的“老”了吗?也难怪,与老友邵戈一起去“桑拿”,他嘻我:四十岁年纪,六十岁体型。


  一个人到一个不曾去过的地方总免不了有种种的揣测,有时甚至是害怕;同样,年届不惑的我,此时的心境也近似于此。不过,依我四十岁的觉悟,无论如何,我并不着急。毕竟,我是俗人,既没有“大彻大悟”,更没有“看破红尘”。心目中,四十自是别有另一天地在。俗话说,四十而不惑。这不惑,怕也就是不疑、不迷、不烦的意思。用大白话来说,就是无须前怕狼后怕虎。事实上,这个愿望不算太奢侈,人活到这岁数上,也该活出点道道来了——既知人情之冷暖,又晓世事之深浅;既不碍人事,也不讨人嫌。民谣也是这样说:“四十男人一枝花,四十男人好当家……”。依此看来,四十岁人好好发挥,没准可作栋梁之材。


  但是,这话说起来容易,真的做起来却不轻巧。


  人到四十,既不老,又不少;既不上,又不下,用时髦的话说是“半截子”,换文雅点称“富于年”。这上有老、下有少的处境,未必能摆出个什么“款”来!不是么,老前辈们往往百般挑剔,既说你还幼稚,又责你太狂妄;晚辈们却对你不屑一顾,既说你欠激情,又怨你太中庸。可以这么说,快活的时光本来就不属于中年人。如果说快话之门是窄的,那也是老少们特意把门挤窄的。我讨教过一位比我年长的智者,问“不惑”作何解,他只说了三个字:无所谓。嗯,想想也是,无所谓既是一种姿态,未尝不是人生一种理想境界?我似乎是明白的了,但问题在于,这“无所谓”的日子究竟该怎么过呢?我却是“一头雾水”。如果一个人相对笨一点、傻一点,不在乎的东西多一点,要计较的事情少一点,包括没有太多的挑剔……如此等等,能以“一缕清心”的心态运用于生活之境,说不定日子可以过得宽心些,舒畅些。


  人笨可以落个清闲,人傻可以不惹烦恼。很可惜我扮不成“笨”,也装不了“傻”,反正我没那个“福气”。因为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我当然要面对更多的诱惑和更多的挑战,而且要顾及的东西实在不能置之不理,实际上让我摆脱不了的,尤其看不透弄不清的,就是世俗的人际关系。想起这一点我就心有余悸,只得承认注意以下几点没“才气”。这也许源自我从小怕见生客的性格。说穿了,无论如何,我是无法摆脱在故乡小镇上近二十年的生活对我产生的影响了。少年时代,也即在十七岁前,我与从未见过世面的山里人没有什么两样,就连“红绿灯”长什么模样都没有见过。然而,家父是个老师,为人厚道;家母贤慧,持家有方,然目不识丁,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能有一技之长。更庆幸的是,在我对人生尚不知如何选择的时候,机遇让我考取了广州美院,并成为广州画院画家,职称为“国家一级美术师”。在这里,我要感谢的是父母,还有养育过我的那片深情的土地。所以,要论“才气”,我也只不过有对着宣纸戏笔弄墨那点乖僻的“技艺”功夫罢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像我如此“无计划可言”的个性,怎么能做到顾及上下左右、是非曲直的人际关系?我知道不用心计、不花时间,是应酬不了的,所以抱怨是没有用的。既然一碗水不能端平,也就不端了。同样道理,如果力所不能及而倾力为之就是白花功夫,就是白费力气。所以,生活中我也从不刻意,因为我知道,执意寻找的东西,往往不一定能找到,那会很累人的。


  时下,在好多人眼里,金钱最容易标示一个人的成就。在我看来则不然,我觉得除了钱之外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东西让我牵挂,那就是画画。这种痴迷令我常常处在梦想中又在深渊里,不知不觉我竟觉得注意以下几点离不开宣纸,放不下毛笔,常常玩上了瘾,便不想做别的事了。有时,我沉醉在一张白纸中,画得入迷时候,就幻想着像隐士一样,抛弃世俗一切的条条圈圈,遁入山林,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然而,现实终归是现实,也许心底里那个敲个不停的人情、使命和责任并没有释放我,以致于让我抛不开“一切”。毕竟,我是凡夫俗子,自然未能免俗;我有父有母,自然得报养育之恩。因此,先为人子,后为人夫,再为人父,这人间的伦理套路,我是“依样画葫芦”,一点儿也不敢走偏的。还有,我兄弟姐妹众多,燃眉之琐事时有发生,不时要赶来赶去,这手足之情,叫我如何挥去?说来惭愧,这半生,我承恩的人很多,为亲为友,也不知做过多少不得不做的事。但是过后,又不知道我所做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实与理想总是混在一起无法分清,犹如西方哲人所说的,从山坡上疾驰而下的马车,说不清是马拉着车还是车推着马。当然,即便是现在,命运仍不肯放任我成为一个“纯粹”的艺术家,我的一切行为及思想的形成,仍为现实所困惑。对我来说,惟一能聊以自慰的是,我仍能以画画的方式延续着对某种理想的坚持。毕竟,我想人是随缘的,也就无足嗟叹了。


  几年前,友人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四十,我怕谁”,铿锵之言,底气十足,听之令人神往。说实在话,我一向是对于年纪大一点的人感到亲切。在我的生活小径上,一直在不幸中有幸得到师长们的真诚帮扶,使我毕生难忘和抱以由衷的感激。在我心中,四十岁前的人生不过如戏中序幕,好戏在后头。的确,那时我心底里是这么想的,也就恨不得快快四十,至少可放言无忌。一年又一年,一晃荡,我已到了搔秃了头发的年纪。不过,问题在于,我现在的生活情形却不容我有“不怕”的时机,此时真不知从何做起,我甚至失却了往日的希求,也没了努力的念头。太阳依旧每天从东方升起,时间依然过得很飘忽,日子慢慢地溜走——白天忙,忙于人情;到夜间,比如此时,客也,友也,都走了,静是静下来,想画画,可人又倦了。惦着家里的妻儿,又惦着明天的约会,不得不早些休息。我总是想,人生若没有那么多人情羁绊,没有牵挂,没有恩怨,那该多好!可是对着亲人和朋友,我却又常常“情不自禁”!


  一个人对情味的理解往往会随年龄的增长而发生变化。我承认,我愈来愈容不进一切呆板、客套、造作的场合,喜欢轻松、有趣的氛围。有时,画得闷了,相约几个老熟人,不为了什么地聚在一起,沏茶侃天侃地侃人生,大抵没有什么深意没有什么负累,再添一杯小酒,只管随心所欲,既可以自嘲又可以嘲别人,其情融融切切,何乐而不为!但最没劲的是遇到那种假正经的滑稽和假斯文的模样。不过,有时不免得“意”而忘“形”,往往控制不了局面,也掌握不了别人心里微妙的平衡,是故,“变脸”的事时有发生。当然,好在出于善意,即使被作弄,大家会泰然处之,一笑而过,不至于要死要活,寻机报复。南京那个好画小脚女人的才子画家朱新建与我一见如故,堪称知己,他写的以下句子当有代表性:“……方土精力过剩,整日间,会朋友,谈人生,批评四周兄弟之生活态度,语带机锋,话含俏皮,偶有开罪朋友时,也经常悔之不迭,然悔过之后,第二日依然如故。此兄乃天性如此,望大伙不可对他要求太高。”无论此话是怎么的中肯,我却要承受莫大的教训了。


  说真的,我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使生活更本真更有趣些,因为我相信,只要把心胸敞开,快乐就会逼人而来。所以我很赞同这样一个观点:人可以无知,但不可以无趣。的确,与无趣之人对坐,如蹲牢狱。人生至此,我当然晓知几分做人的规规矩矩,但作为一个艺术家怎么能永远“规矩”下去呢?难道艺术的人生就不可以“洒脱”一点吗?我是这么想,所以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问题可能就出在这里。令我受窘的是:我自信,却常被人误为自负;我虚心,却常被人当为心虚;我实话实说,却经常被人视为天方夜谭。这是何等的捉弄!随便举个例证吧,譬如我曾于某年的大年初一在零下十度冰天雪地的寒冬中掉进北京昆明湖的冰窟里……这椿事儿,至今有人硬是不信,然而这个“洋相”我丝毫没有半点剪裁与润色。我想,用“吃力不讨好”来形容自己处世的无奈,最为恰当。其实,我注意以下几点所厌恶的就是伪善,是矫情,是顽老。所以,除了画画,我平素并未真正意识到什么东西可使自己惬意畅怀。


  算起来,我从县城到省城已经住了二十年,最让我感到自愧的是,虚掷了不少光阴。不过,此时此刻从生活经验中获取的东西,跟过去的完全不同了,我的确感到比二十岁面对春天时少了许多惶恐与惆怅,比起三十岁成家立业时又多了一份坦然与踏实。毕竟,不惑的妙趣,在于更深刻地认识人生,认识自己。俗语说:老天对人生安排是公道的——少年时,给你精力和时间,不给你金钱;成年时,给你精力和金钱,不给时间;老年时,给你时间和金钱,不给予精力。这里面说的成年,大概指四十岁的人吧,假如真的如此,我更应该珍惜的就是时间了。能自主地支配时间,那便是最完美的日子了。


  不惑了,脚下便有了必需选择和无容选择的路,一切只得跟着感觉走了。我一直在想,人活着,而且不是庸庸碌碌地活着,就够幸运了。当然,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下半辈子,我情愿守住生活里的清淡,甘心将未来的岁月交给那支画笔。无论怎样,既然选择做画家,就要敢于舍得,即便因而失去他人眼中所谓的繁华与富贵,那也不悔。毕竟,人生既不可无求,亦不可全求。同样地,有所不为,方有所为。


  朋友赠我一对子:常有会心处,却无得意时。这话说到我心窝里去了。


  壬午年夏至于广州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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